第182章 忽如远行客(9/10)

太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所以才显得十分另类。披麻宗、圃这些老字号仙家，规矩众多，法度森严，在陈平安看来，其实是好事。

只不过天底没有一劳永逸的便宜事，圃之所以如此人心动摇，就在于纸面宗法、台面规矩，并未真正人心。

在这一上，披麻宗就让陈平安由衷敬佩，从宗主竺泉，到杜文思，再到庞兰溪，各异，但是上那气度，如一辙。

生死事小，宗门事大。

修之人，明明是追求生不朽，但是披麻宗修士却人人敢于为宗门赴死，竺泉与历代宗主、祖师，每逢死战，无一不是先士卒！

披麻宗掌律老祖沿着台阶，往御风而来，飘落在两人前，笑：“陈公，崔友，有失远迎。”

招呼过后，陈平安发现一件怪事，这位披麻宗老祖师似乎对崔东山十分亲近，言语之间，俨然知己。

难不成崔东山先前在木衣山上，不只是游手好闲瞎晃？

不然就凭崔东山与京观城厮杀一场，也不至于让一位掌律老祖如此刮目相看。要知披麻宗修士，个个都是白骨堆里杀血路的修士，哪怕是杜文思这看似温文尔雅的金丹境修士，一样在鬼蜮谷久经厮杀。

老祖师亲自领着两人去了那栋陈平安住过的宅院。

披麻宗那艘往来于骸骨滩与老龙城的跨洲渡船，约莫还需要一旬光才能返回北俱芦洲。

庞兰溪与他太爷爷庞山岭已经站在门恭迎。

少年笑着招手：“陈先生！”

两人见了面，庞兰溪第一句话就是报喜，悄悄：“陈先生，我又为你跟太爷爷讨要了两神女图。”

陈平安轻声问：“价格如何？”

庞兰溪笑：“照市价……”庞兰溪停顿了一，“是不可能的！送，不收钱！”

陈平安笑：“庞仙师也太心疼你了，不过咱们还是照市价算吧。归，买卖是买卖。”

庞兰溪有些失落，：“这才几天没见，陈先生怎么就如此见外了？”

陈平安压低嗓音：“客气话，又不钱。你先客气，我也客气，然后咱俩就不用客气了。”

庞兰溪笑得合不拢嘴。又学到了，陈先生真是学问驳杂。

四人落座，庞兰溪年纪最小，辈分最低，便站在太爷爷后。陈平安直奔主题，聊起了圃一事。

那位名叫晏肃的披麻宗掌律老祖，立即飞剑传信别山峰上的一名名为韦雨松的元婴境修士，比晏肃低了一个辈分，岁数却不小了，与庞兰溪是师兄弟。韦雨松手握一宗财权，类似圃的嵩，是个消瘦矮小的悍老人，见到了陈平安与崔东山后，十分客气。

当初竺泉成了与落魄山角山渡的那桩小买卖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韦雨松谈心，表面上是为宗主关心一韦雨松的修行事宜，事实上当然是邀功去了。韦雨松哭笑不得，是半句话都不讲，结果把竺泉给憋屈得不行。韦雨松对于那个青衫年轻人，只能说是印象不错，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可是他对那个少年容貌的崔友，那是佩服得五投地。理很简单，崔友到了木衣山后，山上山晃悠了两天，然后就找到披麻宗祖师堂，给了一大摞图纸，直截了当说木衣山的护山大阵，糙了些，有些白瞎了那拨英灵的战力。结果木衣山祖师堂邀请了一个墨家机关师的老供奉，发现照崔友那份图稿去修改木衣山大阵，耗费不过千余枚谷雨钱，便能够将大阵威势增加两成！那个墨家机关师愧疚得无地自容，兢兢业业完成了大阵的查漏补缺之后，差没辞去供奉衔。

说句天大的实在话，别说是一千枚谷雨钱的小小开销，就是砸三千枚谷雨钱，哪怕只增加护山大阵的一成威势，都是一笔值得敬香昭告列祖列宗的划算买卖。

所谓的划算，是可以少死许多宗门修士。再者，曾有人破天机，若是木衣山的护山大阵可以增加五成功效，便是骸骨滩与鬼蜮谷双方对峙局面的一个转折。

所以披麻宗祖师堂诸位老修士，现如今看待崔东山，那是怎么看怎么顺。

那白衣少年丢图纸，在祖师堂说了些关键事项后，便大摇大摆继续在木衣山晃，与神仙们唠嗑去了。

事后竺泉亲自面询问崔东山，披麻宗该如何报答此恩，只要他崔东山开，披麻宗便是砸锅卖铁，与人赊账，都要还上这份香火。

崔东山也没客气，指名姓，要杜文思与庞兰溪两人以后各自跻元婴境后，在落魄山担任记名供奉。只是记名，落魄山不会要求这两人任何事，除非两人自愿。

竺泉当时还有些疑惑，就这样？

崔东山反问，还要闹哪样？

竺泉便满脸愧疚，说了一句戳心窝的话，唉声叹气：“那陈平安，在我面前半不提你这个学生，真是不像话，良心给狗吃了，次他来骸骨滩，我一定帮你骂他。”

崔东山泫然泣，可怜兮兮：“竺，你良心才被狗吃了吧。”

竺泉这才说了句公话：“陈平安有你这么个学生，应该到自豪。”

崔东山便投桃报李，：“竺这么好的女，如今还无侣，天理难容。”

于是两人差没打起来，竺泉去往鬼蜮谷青庐镇的时候，依旧怒气冲冲。

披麻宗里亏得有韦雨松这个熟稔生意的聪明人，不然就竺泉这不着调的宗主，晏肃这些个不靠谱的老祖师，披麻宗嫡传弟再多，也早就被京观城钝刀割，消磨尽了宗门底蕴。韦雨松每次在祖师堂议事，哪怕对着竺泉与自己恩师晏肃，从来没个笑脸，喜一边翻账本，一边说刺人言语，一句接一句，久而久之，祖师堂前辈们一个个面带微笑，装听不见，习惯就好。

韦雨松觉得帮助圃运输货去往宝瓶洲，当然没问题，但是分账一事，得好好磨一磨。

在韦雨松打算盘算账的时候，晏肃与庞山岭便开始习惯微笑。崔东山觉得这会儿没他说话的份，就跟庞兰溪挤眉。庞兰溪对这个俊得不像话的“同龄人”，很提防，到底是少年心，会担心青梅竹的姑娘，遇上更好的同龄人，难免会有些想法。尤其是山去画城见她的时候，她随聊起了这个来铺购买神女图的外乡少年，虽然她说的是些少年脾气古怪的寻常言语，可庞兰溪心里边一桶七上八。

庞兰溪最近都快要愁死了，所以特别想要与陈先生请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