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父亲听说这个消息又会怎么想,原本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也变成了这样。
那一刻,他忽觉顿悟,世上的事其实只有幸与不幸,谁都不比谁更。如果你还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命运,其实只是命运尚且对你手留。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就在他本应该得意的时刻。他是整个家族里唯一得以幸免的人,而他们本来那样不看好他。祖父嫌弃他胆小,一个男孩,怕,怕黑,又怕生,在同一辈的男孙当中就属他最不中用。父亲也曾经轻蔑地对他说,我一笔生意的盈利,要是凭你自己一辈也挣不到。然而此刻,他们放看去,却只剩他了。
当然,大家族总归是大家族,人还是有的。上一辈除去父亲,还有几个叔伯,同辈的也不止他一个男孙。原本一个个都履历耀人,留过学,着这样那样的生意,结果遇到事一个都不中用。祖父八十几岁,破骂着:你们这些人,经过的都是好时候,从来没失败过,要生意也从来不用为钱发愁,都有什么用?!
似乎只有他,同其他人有一不一样。
其实,他一直想说,我也只是运好,没有把钱投在这里。略表遗憾,而后离开。但看着祖父与父亲,到底还是没走成。虽然他们的关系从来就不亲近,虽然他们是见了面就会发生群殴斗的猿类,但终究还是属于同一族群。
不知是骄傲,责任,抑或是同,他不到袖手旁观。
一连几个月,他都留在香港,越来越发现自己并不比别人更明。一件件事接到手上,同样也是愁得睡不着,最一次两天两夜不曾合,早晨在办公室的盥洗间里冲一把冷脸,看到镜中的自己竟然已经有了白发。
但也是在那一天,他接到她的途电话。打来的时间有奇怪,彼时的洛杉矶应该才刚凌晨两三钟。她也许是算好了时差,存心等到这个时候才给他打过来,也许是又因为学校里的功课熬了夜。
他本来还打算好好说说她,叫她赶去睡觉。但一听见她说想他,就把什么都忘了。一通电话讲了很久,几乎都是他在说话。他太累了,神经又绷得太,话说得毫无章法,怨声载。但只是听她应几声,开几句玩笑,就叫他心里舒服了不少。讲到最后,他靠在办公室的椅上睡着了,醒来之后才发现听筒还搁在肩上。
几周之后,他终于时间飞去洛杉矶一趟,突然现在他们住的公寓楼。她看到他,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大步走台阶,扑他的怀抱里。那一夜,他们了好几次。完之后,她还久久依偎在他上,即使睡着了也抱着他。她本来不这样,最烦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碰到她。也许只是分开久了吧,他在半梦半醒中这样想着,莞尔笑来。
仅仅两天之后,他又要回去了,叫她一起走,她却说不行。理由倒也充分,毕业设计已经到了最要的时候,她实在走不了。
等他回到香港,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打电话,讲很久很久,讲到电话没电,或者一方睡着。但他每次叫她坐飞机过来,她却总是不肯。然而,借是有期限的。学校已经放假,她也早就毕业了。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她怔了怔,回答:“是。”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一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