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成为五姓七家中的中流,并不是落败,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然而这洞冥派第一世家的名头,可不只是个虚名,它还意味着大量的潜在资源,这些都是其他五姓七家中的世家所绝难拥有的优势。
陈家享有这些优势太久了。自朝家附元、被洞冥派上下合力铲除之后,陈家便享尽了这好处,无论是普通陈氏弟子,还是陈凌澈,都绝不可能将这些好处拱手让人。
故而,纵陆照旋乃是同门,在家族利益面前,陈凌澈也不得不想尽办法将其除去。
不知魏临崖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他与陆照旋必有一争,牵线搭桥,又寻了那两个元门蜕凡修士,这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的四个人,这在各自宗门势力中地位显赫的四位蜕凡真君,便凑在一起筹备了期年。
只为了将陆照旋的命留在此处!
然而倘若陆照旋身死,眼下情形便又要有所大变了……
陈凌澈的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那两个元门修士。
待陆照旋一死,便是矛头调转,玄元相争之时。
他以复杂但冷酷的目光望着阵中人。
被四个同境界修士、威震一方的蜕凡真君筹谋多年、合力击杀,便是殒身,那也是虽败犹荣。
陈凌澈专注地望着她,看着她修为一寸寸消减。
她到底什么时候……会撑不住呢?
***
纵观陆照旋一生,有很多凶险之极的时候,命悬一线对她来说,似乎太过熟悉。
她已习惯,但也许永远不会适应。
当修为一寸寸锐减,而她用尽手段也无法破开这阵法,只能眼睁睁见自己慢慢步入死境,陆照旋蓦地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山林月夜,想起了秦飞臻和他带来的无限苦痛,附骨之疽一般伴着她走过了无数个日月。
这记忆太过痛苦,而这经历也太过令人震恐,以至于秦氏老祖不知从何处得知这段经历,竟因此笃定她一定会由此而生心魔,至不济也要因此而心中有瑕。
他为此这推断付出了生命,而他难以置信。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其实他的推测是对的,若非陆照旋以魔心千障之术成就心魔化身,而心魔化身远在沧海岛,由山海境气运所压,绝无可能引动,也许当时他当真能勾起陆照旋心性之瑕。
陆照旋知道,她从未放下。
过往的一切,无论是苦厄还是痛楚,最终都与她的渴望、向往汇在一起,成就了她的心魔。
她早已生成、难以割舍,甚至不舍去除的心魔。
是她自己。
陆照旋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她为自己跨越一切险阻与磨难,从自我汲取莫大的力量。
也许非如此,难以渡过她所渡过的一切险境苦厄。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这一切已悄然变了模样,一转眼,化为她道途上的拦路虎,阻她前行、拦她再进。
陆照旋明白一切、清楚一切,然而心魔之所以是心魔,正是明知如何解决而难以下手。
她的每一次回忆、每一分经历,都是她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基石,也是她前进的壁垒。
她若试着去破这心魔,便等同否定她自己、否定她一步步所走来的一切。
这如何破?如何敢破?
陆照旋垂首,炽烈光华为她加冕,疾风是她的叹息。
雪光灿然,自那炽烈光华下莹然而生。明明是极轻柔、极细微的,却好似一刹那夺去那极炽烈的光辉,一刹而生,一刹而燃,转瞬盈满天地,竟强行驱散了四野因杀阵而生的晦暗。
夺光辉而驱晦暗。
“她要遁入虚空!”魏临崖甚至来不及去想,一句疾呼便已脱口而出,唯恐稍加拖延,令陆照旋寻得契机逃脱。
待那话脱口,他才惊觉自己在那一瞬究竟有多震恐。
在雪光初绽之时,魏临崖满怀惊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相信有哪个蜕凡修士能在这杀阵中以一剑破开重重压制,迸发出如此强势、如此恐怖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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