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回看一,如何能够不饮酒。
曹晴朗站起,后退几步,作揖致礼。
陈平安立即放折扇,笑:“好啊。”
陈平安站起,笑:“想了些以前的事。”
然后就有了
有句话,在与裴钱重逢后,憋在曹晴朗心中已久,只是少年不打算与先生说,不然会有告状嫌疑,会被说成背后说人是非。
扇面的题字自然显著,便知,但是曹晴朗真正喜的,却是一边大扇骨上的一行蝇小楷,好似一个藏藏掖掖的小孩,不太敢见人。字写得极小极小,兴许稍稍心的买扇人,一个不注意,就给当作了一把只有扇面款识却无刻字的竹扇。
真正更像他陈平安的,其实是裴钱偷偷打量世界的那怯懦神,是隋景澄的猜人心赌人心,如今又有了一个剑气城的少年,也像,不是那个已经在酒铺帮忙的张嘉贞,而是一个名叫蒋去的蓑笠巷贫寒少年。在酒铺边的街巷,每次陈平安当说书先生时,少年言语最少,蹲在最远,却心思最多,学拳最用心。在几次恰到好的碰面与对话时,少年都略显局促,但是神定,这让陈平安决定多教了他那一式撼山拳的剑炉立桩。
陈平安心意微动,飞剑十五掠窍,被他握在手中,满脸无所谓:“印章材质只是剑气城的寻常,漫山遍野随便捡的一石,谈不上钱不钱的,不过你要是真介意的话,那就刻慢些,手慢心快错便小。何况剑气城这边的剑修,好说话,本就不太讲究字本的细微瑕疵,只要印文的那意思到了,就一定卖得去。”
就好像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陈平安无言以对,转而一想,如今自家落魄山,墙草不缺,飞升境的也不缺,这风气给自己的开山大弟和朱敛他们带偏到不知哪里去了,以致连那个为半个弟的郭竹酒,也是裴钱这般无师自通的同中人,所以就缺曹晴朗这样的风骨啊。
陈平安没有半反,就是有些伤。
哪怕陈平安的初衷,是为了护送宝瓶他们安然去往书院,是防备那个牵驴、佩竹刀的古怪男人对宝瓶他们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事后回顾自己的那段人生,陈平安想一次,便会伤一次,便要喝酒一次。
反而是第一次刻章却早有腹稿的曹晴朗,率先“笔”。刻完第一个字后,曹晴朗呼一气,略作休息,抬望去,先生还在那边沉思。
他不知先生为何要将此赠送给自己。他当然不至于觉得刻刀是寻常材质,便不珍惜,恰恰相反,先生临时起意的这份赠礼,越是“不值钱”,便越是值得自己珍藏珍重。
竹扇上刻文:“世事大梦一场,饮酒不怕醉倒,不醉反是梦中人”。
曹晴朗问:“先生,那我们一起为素章刻字?”
人生路走过了,就是真的走过了,不是家乡故乡,归不得也。
陈平安一手持“刻刀”十五,一手握章,打算送曹晴朗和裴钱各一方,思量着印文容,许久没有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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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陈平安的第一次门远游,是护送李宝瓶他们去往大隋书院求学,是陈平安尽心尽力为他们护。从结果来看,陈平安好像确实得不能更好了,谁都无法指摘一二。但是当草鞋少年第一次遇到阿良之后,那其实才是陈平安的人生的第一场大考,悄无声息,心中河。
陈平安玩笑:“照风雷园上任园主李抟景的说法去类推,若是编织草鞋也是一门大,那么你也就是个初茅庐的五境,不晓得编草鞋的上五境是个啥风光。”
陈平安随手拿起另外一把扇,扇动清风,笑呵呵:“你先生就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再次相逢,曹晴朗就更加疑惑。直到跟着裴钱去了心相寺,曹晴朗才略微解惑,后来到了落魄山,疑惑渐小,开始逐渐适应裴钱的不变与变,至于如今,虽说还是未曾完全想通其中缘由,至少曹晴朗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会误认为裴钱是不是给修之人占据了,或是更换了一分魂魄,不然为何会如此变?
陈平安笑:“若是喜,便送你了。”
曹晴朗忍着笑,拈着那枚一相中的雪白石材印章,手持刻刀,然后有些犹豫,轻声问:“先生,刻字写字,大不相同,我以前也没过这件事,若是初次上手,刻差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枚印章?”
陈平安双手笼袖,前倾,看了桌上那把小刻刀,笑:“这把刻刀,是我当年第一次离开家乡远门,在大隋京城一间铺买那玉石印章时,掌柜附赠的。还记得我先前送给你的那些竹简吧,都是用这把小刻刀一个字一个字刻来的,东西本不值钱,却是我人生当中,有意义的一样件。”
曹晴朗摇笑:“先生,草鞋就算了,我自己也能编织,说不定比师父的手艺还要好些。”
今日剑气城小心翼翼的蒋去,与当年山间思虑重重的陈平安,何其相似。
陈平安伸手虚,:“以后不用恪守这么多繁文缛节,自在些。”
陈平安会心一笑。
曹晴朗动作轻柔,看过了一些刻好印文的印章和扇面款识,突然发现先生只是坐在隔桌那边,寂然无声,怔怔神。
时就是如何保护陈平安的。
陈平安希望在那个自称是剑客的斗笠汉中,自己就是齐先生托付希望之人,希望假如现一个意外,自己可以保证无错。故而那一场起始于河畔,离别于红烛镇驿站的游历,陈平安一直在努力猜测阿良的所思所想,去设地想象一位横空世的世外人,喜什么,不喜什么,去猜测这位佩刀却自称剑客的齐先生的朋友,到底会喜怎样的一个晚辈。所以当时陈平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有意为之,思虑极多,这样的小小少年郎走在那青山绿间,当真有那心去看山看?
少年心细且周密,其实哪怕是离开落魄山后的一路远游,依旧有些不大不小的担忧。
曹晴朗也站起。
没有人知当年魏檗在落魄山竹楼前,说那阿良二三事时,少年陈平安为何会泪满面,又为何除了心向往之,心底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羞愧、后悔、无奈。那是连魏檗当时也不曾获悉的一绪。
蒋去每一次蹲在那边,看似聚会神听着说书先生的山故事,但是少年的神、脸,以及与边相熟之人的轻微言语,都充满了一模糊不清的功利心。
曹晴朗反而有些不自在,伸手拿起一把扇面有题款、扇骨也刻字的竹扇。
曹晴朗摇笑:“不耽误先生挣钱。”
“不知以前的裴钱有多不好,就不会清楚现在的裴钱有多好。”
曹晴朗微微一笑。
陈平安无奈:“有些意义,也就只是有些意义罢了,你不用这么郑重其事。于我有意义的件多了去,大多不值钱,如果你这么在乎,那我还有一大堆草鞋,你要不要?送你一双,你鞠躬作揖一次,谁亏谁赚?好像双方都只有亏本的份,学生先生都不赚的事,就不要了嘛。”
陈平安摇:“说学问,说修行,我这个半吊先生,说不定还真不如你,唯独编草鞋这件事,先生游历四方,罕逢敌手。”
曹晴朗也不敢打搅先生想事,就掏了那把有古旧之气,却依旧锋利的小刻刀,轻轻放在桌上。
曹晴朗合拢折扇,握在手心,凝视着那一行字,抬笑:“难怪先生喝酒。”
曹晴朗低,继续低刻字。
于是陈平安笑得很欣——自己终于收了个正常些的好学生。
曹晴朗:“先生说是就是吧。”
关于久别重逢后的裴钱,其实当时在福地家乡的街巷拐角,已经风度翩翩的撑伞少年,就很意外。
曹晴朗笑着,却依旧是等到先生落座桌旁后,这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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