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山峰想的恰恰相反,儒家从来不阻止世间有灵众生读书修行。这是礼圣订立的规矩。
张山峰略微心安。
张山峰赶打了个稽首,称呼一声“陈老先生”,然后摘包裹,取三本书。
他陈淳安被世人视为亚圣一脉的弟第一人,结果这位龙虎山外姓大天师,却送了他三本文圣一脉本该禁绝销毁的书。
儒家的烦琐规矩,就是这座浩然天的最大护人,而一位位儒家圣人的画地为牢,就是天底最束手束脚的作为。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自古而然。
张山峰觉得这个说法玄乎,不过仍是行礼:“谢过先生解惑。”
那个在宝瓶洲南端老龙城,被亚圣亲自手重重责罚,被百家修士视为失去吃冷猪的七十二陪祀圣人之一,也曾在学问一事上,促使各洲各书院不同学脉统的儒家门生大受裨益,从而以贤人跻君,故而哪怕此人针对文圣老秀才那个不是弟的弟,且视如死仇,可老秀才依旧愿意承认此人学问不俗,看得到此人学问对当今世的潜在功德。
火龙真人气笑:“吗,路边随便遇到了一位想象中的世外人,便要嫌弃自家师父没有神仙风范?”
张山峰眨了眨睛。心想,这是师父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
其实张山峰最后一个问题,陈淳安不是不知答案,而是故意没有破。
火龙真人和陈淳安没有去往颍陈氏祠堂那边,而是沿着江缓缓而行,火龙真人说:“南婆娑洲好歹有你在,其余东南桐叶洲、西南扶摇洲,你怎么办?”
老人接过去,看了,有些无奈,跟张山峰致谢后,依然是收袖中。
火龙真人笑:“这些问题,确实问得好,不过不该我一个门老儿来回答,不然就真是不合礼数了。对不对?”
陈淳安收书后,说:“儒家门生,其实与家修行大致路数相差无几,不过是换成了养育心中浩然气。你们抱山中,远离人间,开辟我两无尘的清净境地。我们读书人,无非是‘闭门读书即山’,至于修之地、修之法,便分别是书斋与圣贤书籍,以及书上文字当中蕴的理了。不过在这其中,门槛还是有的,不是人人翻书就能真的修行,例如门的吐纳之法,还是得有,需要君贤人传授给书院儒生。至于修行的先天骨,又是一门槛。故而许多文采飞扬的大文豪,许多饱腹诗书的老儒生,依旧无法靠读书来延年益寿。”
火龙真人对张山峰说:“那人是陈平安最要好的朋友,你不去打声招呼?”
陈淳安,没有反驳。
张山峰转看了自己师父。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了。
陈淳安久久没有说话。
他是亚圣一脉的中砥,他陈淳安的自学问,与那老秀才提倡的学问宗旨,在本上就已背而驰。
陈淳安笑:“老秀才其实曾经劝过我,言之意,相当于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别死,要么脆早死,别早不死不晚不死地死在某个时刻。”
火龙真人若论岁数,可比那个老秀才年无数,可是提及老秀才,依然要诚心诚意敬称一声前辈。
火龙真人慨:“文圣前辈,看待人心人,世无二人。”
若是蛮荒天的妖族真能攻破剑气城,大军如,淹没那座天底最大的山字印——倒悬山,陈淳安能否守住距离倒悬山最近的南婆娑洲都不好说,那么桐叶洲和扶摇洲,与他陈淳安又有什么关系?
龙真人摇:“赠书给读书人,就是天底最大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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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淳安:“可惜以后还要还给宝瓶洲,有些不舍。这些年经常和他在此闲聊,以后估计没有机会了。”
张山峰愣了一,向师父和那位老先生告辞,飞奔过去。
陈淳安笑:“无须多礼数。读书人读书,修人修,本就算是同中人,礼数在简在醇正,不在繁多不在表。”
张山峰突然到一阵清风拂面,转望去,只见不远走来一位青衫老儒士,而笑:“回答问题之前,我想知带了什么书送给我?”
火龙真人一拍张山峰肩膀:“山峰,瞧见没,有人向你讨要礼了。”
浩然天的儒家圣人之争,争的方向,归结底,还是要看谁的大更加庇护苍生,裨益世。君之争,争理的大小对错,要争一个是非分明。贤人之争,才会争自学问的一时好与坏,笔纸上打架而已。
火龙真人指了指不远那座青石崖:“那个就是梦中练剑的小?”
两个久别重逢的老人,聊着天底最大的事。
张山峰想起一件事:“师父,我们修行之人,抱山中,以山灵气洗心外,不谒王侯,不朝天。可那儒家门生,到底如何修行?真的就只能靠读书吗?可如此读书就能修境界来,那么岂不是世间所有人都可以修行了?若是有人偷偷将浩然天的书籍带往其余天,尤其是那座蛮荒天,岂不是天大的祸事?妖族白白多一大拨修士,结果会有更多的妖族能够攻打剑气城,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张山峰直到现在都不知他们师徒二人所要见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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