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破纵局武王伐韩为故人秋果殉义(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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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荡是在惠王驾崩的当日坐上龙位的。

嬴荡是惠王多年前诏告天下的合法储君,加上公子疾、公子华、司马错等一帮老臣拥戴,整个登基过程没有任何波折。

举国大丧七日,之后是七七孝期,嬴荡除去重新任命一应朝臣之外,什么也没做,只在惠王灵前守孝。

张仪是在惠王大丧的第七日赶回咸阳的,伏在灵柩上,哭得那叫个痛心。

三七之日,前来为秦惠王吊唁的赵使陈轸到了,带着赵王的厚礼。天下诸王中,嬴荡独服赵武灵王,尤其是赵国大行胡服骑射,武服林胡、楼烦二国,这又兵指中山,实在让他刮目相看。

嬴荡陪伴陈轸来到惠王灵柩前面,陈轸叩拜于地,捶地痛哭,边哭边吟他一路想好的悼辞:“惠哉我王,恩义浩茫;闻王仙去,臣轸哀伤。回忆当年,落荒于魏,无处可投,西蹿狼狈。前来投王,王不嫌弃;知轸信轸,同情结义;扶轸于潦倒,赐轸以美姬;使轸于楚郢,待轸以真意……惠哉我王,何走匆忙;呜呼哀哉,臣轸悲怆……呜呼哀哉,臣轸悲怆……”

陈轸哭过一阵,再次行过大礼,闭目良久,两手伏在柩上,额头碰着灵柩,扼要倾诉了这些年来他在楚地是如何走过来的,末了放声再吟:“臣有几桩好事,一并奏禀我王。昔年我王赐臣的美姬,名唤伊娜。为不负我王使命,臣将伊娜送给先楚王,以结其心。之后楚王崩,臣闻伊娜悲苦,以重金将其赎回,娶其为妻,以追念王恩。伊娜亦不负我王恩义,为臣生下一女,名唤合玉,今已长发及肩,亭亭玉立,琴棋诗画,无所不通;今又为臣诞下一子,名唤康衢,眉端目正,唇红齿白,眼神炯炯,笑脸常开。早晚看到伊娜,臣轸就会想到我王,因为伊娜是我王所赐;早晚看到一双儿女,臣轸也会想到我王,因为他们也是拜我王所赐。我王之恩,臣轸……臣轸何以为报……何以为报……何以为报……我的王啊……”

陈轸吟至伤心处,大放悲声。

陈轸情真意切,武王听得伤感,不由得也念起惠王对他的种种好来,悲从中来,张开大口,呜呜咽咽地伏柩号哭。在场臣仆,无不受到感染,哭声响彻灵堂。

吊唁礼毕,武王盛情款待陈轸,邀他回秦,为秦做事,甚至有意举国以托,拜他相位,由他接替张仪。陈轸谢过,回禀说,待他向赵王复完使命,再考虑来秦效力。武王是个爽快人,当即赐他金玉若干,美姬两名。

陈轸谢过恩,辞别出宫。

列国馆驿离相国府不远,走路也就两刻钟。

这日傍黑,陈轸用过晚膳,优哉游哉地信步走到府门,报过门户,递上名帖。

见是赵国使臣,门卫不敢怠慢,急禀张仪。

约过半个时辰,天色完全黑定,才有人迎出来。

是相府的家宰小顺儿。

小顺儿引领陈轸在府里连拐几道弯,走进一个小院落,礼让一下,转身走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只在主房的堂间亮着一盏灯。

陈轸走进去,不见一人,只在厅中摆着两个席位,一主一客。

陈轸重重咳嗽一声,不见应和。

陈轸略略一想,于客席正襟坐下,闭目,静定。

陈轸坐呀,坐呀,一直坐到夜半,坐到灯油耗尽,仍旧不见一人。

雄鸡啼晓,灯早熄了,可陈轸仍旧坐着。

又过一个时辰,晨阳爬至一竿子高,不远处传来仆从呼叫用膳的声音,但不是叫他。

又过半个时辰,一阵脚步声响过来,一人快步入院。

那人在堂中住步,站有一刻,绕他连转三圈,不无夸张地在主位坐定。

“啧啧啧!”对方的嘴巴里吧咂出三声。

陈轸睁眼,拱手:“赵使陈轸拜见相国大人!”

“呵呵呵呵,”张仪没有回礼,给出几声轻笑,“昨晚闻报,说是赵使到访,又说是陈轸大人,在下懵了。在下想呀,想呀,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现在,仍旧没想明白,大楚国的陈上卿怎么就一下子成了赵使呢?”

“在下惭愧,让相国大人费心了!”陈轸又是一拱手,“在下携妻拖女入赵,得闻先王崩天噩耗,遂受赵王之托,赶赴咸阳凭吊先王。”

“赵使既为凭吊先王而来,缘何不到宫中凭吊?”

“已经凭吊过了!”

“哦,”张仪夸张地吸一口气,“抱歉,抱歉,是在下无知了!敢问赵使,此来敝府,竟还蹲守一宿,可有妙辞以教在下?”

“非蹲守,坐守而已。”

“呵呵呵,是在下用词不当,抱歉了。”张仪抱下拳,“能坐一宿,亦见功夫,在下示敬!”再次拱手,倾身,“赵使为百忙之人,此来是为凭吊先王,既已完成使命,赵使理当回驰邯郸,向赵王复命,这却蹲,哦,对了,是坐,这却坐守于敝府整整一宿,必是有个因由吧!”

“是有一个。”

“是为赵王呢,还是为先王呢,抑或是为楚王呢?”

“都不是。”

“哦,在下明白了,是为昭阳!”张仪语气笃定。

“也不是。”

“这么说来,”张仪身子朝后一仰,“别不是为赵使自己喽?”

“不是。”

“咦?”张仪坐直身子,盯住他,来劲了,“说说,是为何人?”

“一个相国大人熟悉的人,”陈轸朝空中拱个手,方才给出答案,“在下恭候大人整整一宿,是应六国共相苏秦之托!”

张仪震动了,深吸一口气,憋在肚里。

“不瞒张大人,”陈轸拱手,“在下此来使秦,是苏秦向赵王举荐的。苏秦举荐在下,一为凭吊先王,二为拜谒张大人。”

张仪缓缓呼出所憋的气,语气不再戏谑,抱拳:“苏兄他……可有说辞?”

“你的苏兄说,”陈轸微微闭目,似是在回想苏秦的说辞,“先秦王不在了,张兄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你代我去望望他。如果张兄开心,一切皆好。如果张兄不开心……”瞥一眼张仪,顿住话头。

张仪候等良久,终归急了:“他怎么说?”

“就过山东来,在下在函谷关外恭候!”

张仪闭目。

光影渐移,空气凝滞。

不知过有多久,张仪未出一声。

“张子,”陈轸出声,改过称呼,“数十年风风雨雨,在下总算是活明白一个理儿。”

“什么理?”张仪出声了。

“有一个人至死也未能明白的理。”

“何人?”张仪盯住他。

“今朝晴好,若是张子得闲,可随在下前去望望他!”

张仪的好奇心被勾起,忽地起身:“走!”

陈轸摸膜肚皮,做个鬼脸:“张子吃饱了,在下这儿还在咕咕叫呢!”

“哈哈哈哈!”张仪长笑几声,完全放松下来,一把扯他赶往膳房,看着他饱餐一顿,才使小顺儿驾车,在陈轸指引下赶往终南山脚。

路越走越窄,终至于没有了。

车马停下,陈轸、张仪沿一条溪水溯上,走有百余步,来到一处坟堆边。

这是一个完全被遗弃的坟堆,上面长满荆棘,没有碑文,没有香火,也没有脚印。

陈轸静静地站在土堆边,良久,未出一语。

“谁?”张仪看向坟堆。

“商君。”陈轸应道。

“啊?”张仪盯住坟堆,又看向陈轸,“你……你怎么知晓是他葬在这儿?”

“他没有葬在这儿。分尸之后,他的四肢、头颅与躯体,全让他的仇家剁碎分走了,是炒吃还是做成肉酱,在下一无所知。此地所葬的,是他的囚衣与几缕头发,还有几小块没被拣走的碎骨头。”

“你怎么晓得?”张仪不可置信。

“是在下收捡的。他的囚衣被扯成碎块了,在下看得难受,就到狱中,将他曾经穿过的旧衣全部收齐。在下仍觉不够,恳求嬴虔,将他曾经穿过的大良造袍冕请到一套,一并葬下。”

张仪深吸一口长气。

“张子可想知晓商君是怎么死的?”

张仪看过来。

“是在下害死的!”

张仪刚刚缓过长气,这又再吸一口。

陈轸缓缓蹲下,面对那个土堆,将他与商君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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