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闭。她没想骗吴惟,是真的要睡了,如果今夜的氯硝西泮有用的话。
窗帘有遮光层,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丁艾的声音又响起来:没有曾晨,你算什么?
随清睁开,静静听着。丁艾说的没错,她没什么天赋,三线城市二院校。而且,读的还只是一个四年制的建筑专业,毕业拿工学士学位,就连考一注都要比人家建筑学学士多等两年,后来也没去留过学。如果不是遇到曾晨,离开学校之后的她很可能早已经改行了,就算持来,最好的机会也不过就是在某个设计院里几年画图狗,连主创都不上。随清,你有什么?曾晨走了,你还有什么?脑里的声音慢慢从丁艾变成了她自己的。
对于失眠,随清最有经验,料到这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她习以为常,所以并不抗拒,反正抗拒也是徒劳,还不如就当是二十四小时之外多来的时间。最糟糕的时候,她曾经一连四天没能睡。现在,已经好多了。
既然睡不着,索不睡了。她起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明净的月光照来,她没开灯,回到床边席地坐,背靠着床沿。前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就好像是一块显示屏,画面中是路对面的q中心。
随清知有关那里的一切,与其他项目不同,q中心的设计方案是从中绿地开始的。
她记得曾晨说过,他不愿意每个城市都是同一个样,中心一个广场,竖起一座塔,还有许多玻璃钢搭起的天大厦。虽然,他职业生涯中的大分时间都是在造那些广场、塔与玻璃钢搭起的天大厦,但他其实一直都想要一不一样的事。
有过好几次,他打算接一些慈善项目,比如乡村小学,比如a市市郊福利院。那些地方,他们甚至都已经实地去看过,要怎么也都有了初步的概念,但最后总是因为一些更加现实的原因放弃了,比如钱,比如时间,比如合伙人的意见。
直到q中心,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
一棵参天大树,树有每个人休憩的位置——这句话,曾晨对她讲过,也对邱其振讲过。她可以无条件地为之动,资本家却要考虑更加实际的问题。将商业地产的空间翻折成为向社区开放的绿地并不是无成本无风险的事,作为业主的众联地产经过反复调研论证,最终才同意了这个方案。
此刻,她细细地审视,每一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目光最终落到裙楼商场区大的翘曲飞檐上面,那个地方,她跟结构工程师磨了很久,恩威并施,才原封不动地造来。在丁艾看来,她只这样庶务的工作,但这一次丁艾却是错了。那飞檐是她的主意,她可以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