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辰一天比一天早,从日落黄昏,到日薄西山,到下午日头慵懒,再到正午白日高悬。
清醒的时间一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愈发痛痒难耐。我总下意识地咬紧牙齿,每每弄得两颊酸痛,晚上睡觉前一舔,牙齿上居然有了些微裂缝。
无事可做,无事能想,我便抓紧一切机会和湛星河与姗姗插科打诨,这时日方才过得快些。
姗姗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大概从小长在那位先生旁边,心思纯善,天真烂漫,更甚普通人间女子。
湛星河相比之下则更有心机,和他先生椿杪一样,喜欢默默布局,中间任由旁人如何撩拨都隐忍不发,到了最后时刻才吓人一跳。
“阿星,”姗姗捧着她那个小小的罐子,愁眉苦脸地来问,“你看见先生了吗?先生又不见了。”
湛星河手上喂我汤药的动作不停,不动声色道:“四周都找过了?书房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纸条?”
“找过了,都没有啊。纸条也没有,先生也没交代说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姗姗嘴巴一瘪都快哭了。
“你这么急着找师叔做什么,”湛星河不为所动,“师叔出门当然有要事去做。可能太急了所以忘记和我们提。”
“我能不急嘛!今天是朔日啊!他、他又什么都不带就出门了!”姗姗急得跺脚,差点把怀里的罐子打了,“现在都快日落了,先生要是回去了倒也罢了,可他要是偏偏留在外面……”
湛星河沉吟一会儿,道:“这样,你把怀里的东西放下,我和你一起出去找师叔。”
姗姗咬了咬嘴唇,又看了看动弹不得的我,道:“咱们要快些!”
湛星河站起来,整理好碗盘:“放心,捏个云决我还是会的。”
姗姗便把罐子放在离我最远的一个柜子顶上,拉上湛星河便跑。
我一瞬不错地看着,分明看见湛星河手里迅速丢下了一团黄色的纸片。发现我在看着他,湛星河还朝我露出一个笑。
怎么回事,他想对姗姗做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出门,湛星河甚至还有余力把门扉掩上了。
屋子里一下昏暗不少,地上那团纸片有生命似的,慢慢舒展开。
白烟喷出,弄得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纸片烧焦的味道。
湛星河好端端站在屋子中央,似乎刚才被姗姗拉走的那个不是他。
我惊恐地看着他。湛星河走向柜子,又轻轻松松将那罐子从柜顶取下来。他朝我一眨眼睛,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每天喝的是什么吗?”
“不想。”我严正拒绝。
“哦。”他不以为意,“我想。我十分想知道师叔瞒了我什么。我那师叔,自称修鹤,但是我从未听我先生和其它几位师叔提起过他的名字。若他不是知道许多我先生的私事,又会许多苍梧道术,我恐怕不会信他。他曾经救过我,就像几天前救了你一样。我那时候本来是要去庐山找先生的,但是他带我去了庐山,向我证明先生不在庐山,甚至已经不在人间了。”
湛星河停了停,似乎在回忆一件他十分不想承认的事实。
“我知道他不是寻常人。”湛星河接着道,“他留我在草庐,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许他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先生可能在哪里的人了。”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疑惑地皱眉。
湛星河望住我说:“因为我怀疑你也和先生有关。”
他这怀疑来得毫无出处,倒是大致对的。
我后背冷汗就下来了,强撑着道:“我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会和你的先生有什么关系?”
湛星河意外地十分老实,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半叹半自嘲:“我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说着就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罐子。
一股浓烈的腥臭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呛得躺在床上的我都忍不住干呕。
湛星河首当其冲,脸色立马发黑,不知道是熏着了还是吓着了。
“喂,你看见什么了?”我努力伸长脖子。
他不理我,把手伸进那罐子里,作势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小子傻大胆吗!
我双目圆睁,唯恐他被咬,或者被熏死。谁知他拿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只不过是一片黑漆漆的鳞甲。
什么东西的甲片这样臭……
湛星河明显也不认识这玩意儿。他举着甲片看了看,面露疑惑。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露出震惊的样子。
真是难为你在这么臭的环境下还能正常思考啊……
我有气无力道:“少侠,你看出什么头绪没?看够了就把东西放回去,去洗洗手,再打开门窗通个风。”
“他为什么会给你吃这个?”湛星河看起来百思不得其解,“他从何处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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